热点解读 最后冲刺——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七 天大研究院资深研究员 王家棣 2012-09-07 国内政策是美国大选的关键。世界的风向已经变化，欧债危机还在发酵，全球气候正在变暖，虽然美国武器仍然卖得很好，但普通美国人更关心的是他们的工作和债务。 8月28日，随着共和党全国大会的召开，美国2012年的总统大选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生在密歇根州、组织过犹他州冬奥会、曾任马萨诸塞州州长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Mitt Romney），以2,061张党代表票（超过提名所需的1144张）成功获得党内正式提名。他和他的竞选搭档保罗·瑞安（Paul Ryan）将在今年11月和现任总统奥巴马角逐第五十七届美国总统席位。 前美国国会议员阿图尔·戴维斯（Artur Davis）原为民主党新星，现是共和党骨干，在大会发言里指责奥巴马总统四年前用“美好的词句”蒙骗选民，如今在支持者中已失去了往日的光环，“谁都认为奥巴马政府正在毁坏三年来的经济复苏。现在，我们应该让国家改变方向”。戴维斯称赞共和党提名了六十年来最有经验的总统候选人罗姆尼。他说：在2008年至2011年间我们吸取教训，2012年要纠正错误。戴维斯的话在共和党大会上很具代表性。当然，反对和嘲讽罗姆尼的声音在大会内外也很尖锐。越来越多的选民认识到真正受益于共和党执政的人是占人口1％的富人和大公司高层。 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中产阶级所受打击最大。失业问题让普通美国人最有切肤之痛，美国社会的神经绷得很紧，枪击案频频发生，绝大部分的美国人对目前的经济状况持悲观态度。经济问题必然成为这届美国总统选举的焦点，而创造就业机会则是恢复经济的关键。 皮尤研究中心今年6月的数据显示，自2011年以来美国人对政府的经济政策重点依然观点不一：48％的人认为应将重点放在促进消费以带动经济复苏，47％的人则认为减少预算赤字是优先事项。四年以来只有约11％的美国人认为目前的经济情况是好的或很好的，更多的人认为经济现状一般（47％）或不好（42％）。在2月和3月，44％人认为一年后的经济会比今天好，在6月，这一比例下降到了34％。所以，人们对经济的悲观看法越来越占上风。 8月27日《华盛顿邮报》和ABC新闻的民调显示，在共和党大会前夕，罗姆尼以47％的支持率领先奥巴马的46％。众所周知，党代会通常会帮助被提名的候选人获得民意支持率的“凸点”或“反弹”。从1964至2008年的总统选举来看，这一“凸点”通常意味着五至六个百分点的增幅，因为大会的新闻报道主要都集中在总统候选人身上且基本是对候选人的利好消息。2004年约翰·克里（John Kerry）的反弹基本是零，而1992年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的反弹是十四个百分点。所以，罗姆尼一个百分点的领先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反弹的幅度实在太小。 有两个因素影响反弹的幅度。一个是在公众期望中，候选人所做的事是否足够出色。因此，一位候选人所从事工作的出色程度及对政治经济的评估应该通过党代会有较客观的反映。第二个因素是开大会的时机和宣传力度。传统上，先开党代会的政党如果并非当政者，其候选人往往会有较大的民意支持度的反弹，因为挑战者不如现任那样众所周知，选民对挑战者还没有形成一致的意见。“反弹”意味着升起来，然后再降下来，所以反弹的持续性十分重要。真实的反弹支持率应把大会带来的暂时利好水份剔除掉。 盖洛普公司在8月20日至22日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多达58％的美国人认为奥巴马会赢得选举，只有36％认为罗姆尼会当选。盖洛普民调还显示，美国人对奥巴马赢得选举的期望值，自五月以来基本没变。虽然罗姆尼在经济能力上以52％领先奥巴马的43％，但奥巴马的优点是他的亲和力，他受喜爱的程度是54％，大大高于罗姆尼的31％。细究亲和力所涵盖的范围，它既关乎人格魅力，也关乎政治品质。盖洛普提供了以下相关的具体数据： 奥巴马在上面四个项目中以两位数的差值领先于罗姆尼。这对一个公众人物来说非常重要。5月以来，盖洛普对亲和力做过三次调查，尽管奥巴马的领先优势缩小了一些，但罗姆尼始终没能赶上。 罗姆尼可能是自尼克松总统以来最没有思想的候选人。自参加竞选以来，罗姆尼快速地改变自已的政治立场，从健保到妇女问题，从军事到外交，这种改变让人觉得此人毫无主见，就像一个牵线木偶。所以，连他的一些坚定支持者也认为他将输给奥巴马。没有思想还不仅仅是罗姆尼一人的问题，整个共和党基本上都如此，也难怪前第一夫人芭芭拉·布什（Barbara Bush）直言：“这是我见过的最烂的选举”。除了缺乏思想以外，缺乏多样性和包容性也是罗姆尼的致命伤，这可能是由他所处的阶级地位和保守理念决定的。 佛罗里达州前州长杰布·布什（Jeb Bush）说过，在二十一世纪共和党必须更加多样化和更具包容性。共和党需要找到新兴的代表多数民族和少数民族的声音来表达二十一世纪的政治理念。最重要的是，他建议共和党要改变姿态和方法去解决有关妇女、非洲裔美国人，特别是拉美裔人的问题，从而避免在相关的美国政治景观中，成为一个人数越来越少的白色盎格鲁—撒克逊男人俱乐部。布什观察目前共和党竞选活动的角度是对的，最近的盖洛普民意调查可以为证：在白人男性中，罗姆尼有50％的支持率，奥巴马只有42％。这是罗姆尼唯一领先奥巴马的调查项目。 在妇女中，奥巴马对罗姆尼是50％对42％的支持率。四年前奥巴马就赢得了妇女的选票，奥巴马的竞选班子长期以来一直认为，罗姆尼正在发动一场“对妇女的战争”（剥夺妇女权力和权利）。罗姆尼团队则反击说，是奥巴马对妇女发动战争，奥巴马的政策损害了经济复苏，也就等于伤害了妇女。在妇女问题上，奥巴马和罗姆尼是很不同的。 2014年如果美国全面实施奥巴马的医疗改革法案，妇女投保人数会增加数百万。但是，如果罗姆尼成功地废除该法律，将取消使妇女受益的补贴和保险的覆盖面，也将减除对保险公司的许多要求，包括预防服务，如乳房X光检查、产前保健和癌症筛检。 从今年8月开始，美国的保险公司必须无偿为女性提供预防性健康服务，包括健康教育、家庭暴力的筛查和咨询以及母乳喂养的咨询。保险计划还必须包括避孕和节育。罗姆尼修改健康保险意在废除该法，罗姆尼的想法是允许在州一级的创新，促进保险公司之间的竞争，使更多的人可以购买健康保险。罗姆尼的竞选网站不涉及具体的妇女健康问题，但又说女性肯定会从他授予各州的灵活性中受益。州政府可以通过公共和私营部门的伙伴关系和补贴，帮助没有保险的妇女，它们也可以帮助长期患病的妇女获得高风险群体的再保险。罗姆尼也表示，他将允许健康储蓄账户的资金用于缴纳保险费。 显而易见，奥巴马的健保法案会给妇女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罗姆尼的法案非常空泛，不着边际，虽包裹着一些美丽的言词，实际上却是不靠谱的。当然，这对他所代表的富人来说完全无关紧要，富人们是不用靠这种法案过日子的。 在医疗改革法的保障下，保险计划必须包括避孕、事后避孕药和消毒。雇员健康保险计划也须如此，除了教堂，如犹太教堂等可以豁免，宗教附属性机构如学校、医院等都不予豁免。 罗姆尼上台后将签署法令废除奥巴马的医疗保健法，从而取消将避孕纳入医保。罗姆尼希望保险企业响应市场的力量，而不是由政府一手操办。罗姆尼也支持取消计划生育联邦资金，因为一些关联公司提供堕胎服务（虽然不是用联邦政府的钱）。 所以，在避孕问题上罗姆尼是彻底的反对派。他的健保法案不会给妇女避孕一分钱。 在非裔美国人中，罗姆尼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而奥巴马享有94％的支持率。 在拉丁裔中，罗姆尼的风险是最高的。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新闻、《华尔街日报》等媒体机构的民意调查显示，奥巴马在拉丁裔中目前以63％的支持率领先罗姆尼的28％。罗姆尼竞选活动的明确目标是至少实现38％的支持率，才能取得成功。38％的目标定得还算合理，但分析家认为罗姆尼可能已经落入死角，能维持目前的28％就算很不错了。 这个死角就是共和党众议员托德·阿金（Todd Akin）的 “合法强奸”言论。他电视采访中说：“强奸导致怀孕事实上几乎不会发生。如果是合法强奸，女性的身体会以某种方式排斥受孕。”这得罪了公众，也进一步疏远了共和党内的女性。雪上加霜的是，罗姆尼竞选搭档众议员保罗·瑞安和托德·阿金共同合作过的立法原始版本，也试图重新定义强奸，从而使其不再被作为堕胎的理由。 在坦帕召开的共和党代表大会上会投票决定党的立场：禁止任何理由的人工流产和不欢迎拉美裔移民美国。加上罗姆尼曾有指责来美的拉美裔移民获得了免费的午餐，应该自我驱逐出境的言论，他想要争取38％拉美裔选票的目标，简直就是一个白日梦。布什州长倡导的大力改变共和党形象的运动，也许可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作为起点，这可以重塑罗姆尼的形象和他所传达的信息。当然，向多样性和包容性转变还有空间，实现布什的想法需要较长的时间。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罗姆尼的竞选活动需要进行重大修补而党代会能否是个起点还很难说。首先，共和党的心态还没到转变的时候；其次，谁去修补这个靠钱堆起来、只为一个非常狭隘的政治集团利益服务的竞选活动？ 罗姆尼决定和国会共和党极右势力钉在一起后，他选择了众议院共和党领袖保罗作为他的竞选搭档。此人是共和党的智囊，军师级人物。罗姆尼采取了保罗的策略：立即大力削减开支，大幅削减所得税使最高税率为28％，对55岁及以下人的医疗保险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瑞安可能会改变竞选，但这些改变都只是很细微的差别。有人估计，罗姆尼选择保罗的净回报可能是民众投票的一个百分点。但他或许已经失去了0.5个百分点。变化幅度可以是统计的误差，也可能是真正的观点转变。很明显的是，罗姆尼并没有因为他挑选的副总统候选人得到足够的民意反弹。事实上，对他来说这可以被理解为一个民意看跌的势头。 虽然里根总统是一个高度意识形态化的候选人，但他没有进行高度意识形态化的竞选。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党内保守派信任里根的意识形态承诺，他们给他足够的空间走到政治舞台的中心。为寻求共和党1976年的提名，里根曾承诺立即削减联邦开支900亿美元，这在当时是很大一笔钱。在1980年，里根强调适当减税，而不是削减开支，承诺他会保护他反对过的医疗保险计划。对罗姆尼而言，就没有这样的余地。他先是因为支持保罗的预算计划受到制约（2011年12月之前还举棋不定），后来又因为支持削减最高所得税率至28％（2012年3月）受到制约，最后因为选择瑞安作为自己的竞选伙伴而受到制约。没了回旋的余地，也没了退路。这也是没有思想的木偶的必然下场。 罗姆尼目前只有一条道走下去而别无选择。大部分美国人认为这个国家的富人没有交足够的税，但罗姆尼还要为富人减税；大部分美国人不希望美国充当世界警察，罗姆尼则要造更多的飞机导弹。他的竞选是保守政党的一出政治闹剧；是全球最昂贵的公关宣传战；是一场必须获得最强大的利益集团支持并在上台后必须回馈它们的赌博。对美国人来说虽是一种选择，但不会是一种好的选择。所以，许多美国人说，唯有亿万富翁和傻瓜才选共和党。 然而，以选举论选举，虽然美国人在严重的经济困境中渴望改变，今年的美国大选可能是最两极化、最接近、最无可奈何的选举。去年12月美联社公布的一项民调显示，有五成二的选民认为奥巴马不应该连任。如此说来，竟有过半数民众期望有新人出现替代奥巴马。但为何民众也不喜欢罗姆尼呢？缺乏真正的选择可能是最主要的原因。美国选民中，民主党、共和党、少数党和独立无党派人数比例分别大约是31%、29%、2%和38%。因为民主党内无人挑战奥巴马，所以三分之一的选民没有真正经历初选。在两党政治体制里，占人数最多的无党派选民只有“二手”的选择权。美国只有二十二个州准许无党派选民参加初选投票。由于他们不属于注册党派，所以没有推举候选人的权利，只能接受两党派出来的候选人而被代表。因此，包括民主党选民，高达69%的选民在今届初选中没有行使完整的选择权。共和党候选人有的因缺钱退阵，选民也只可选出四年前就未被看好的亿万富翁罗姆尼。所以，理论上谁都可参选，实际上并非如此。美国的选举制度、金钱政治和资源垄断限制了选民的选择，更多时候选民只能挑一个比较不烂的候选人。 在最后的二个多月里，罗姆尼要保持共和党代表大会的势头，肯定会投入更多的资金到各项竞选活动中去。共和党不缺钱，缺的是人心，罗姆尼要从少数人的代表变成多数人的代表，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或许可以披上民粹主义的外衣来一个华丽转身，他实际上也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那就是抹黑中国，从汇率到贸易，从台湾问题到中东外交，不一而足。但是他对奥巴马还是没有胜算。看来国内政策是美国大选的关键。世界的风向已经变化，欧债危机还在发酵，全球气候正在变暖，虽然美国武器仍然卖得很好，但普通美国人更关心的是他们的工作和债务。 相关链接：序幕开启——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一群雄并起——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二民意厌战——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三 选情胶着——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四 先天不足——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五宗教影响——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六经济至上——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八胜在外交——2012年美国大选观察之九 Continue Reading Previous: 中美的太平洋博弈Next: 立会选后看香港政治新局 相关文章 完善香港选举制度改革尘埃落定 热点解读 完善香港选举制度改革尘埃落定 放棄意識形態之爭 共享RCEP成果 热点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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